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提升国家治理水平和发展质量的战略举措

党的十九大以来，提高发展质量、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已成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主旋律，作为经济发展质量评价和国家治理重要依据的宏观经济信息本身的质量也因此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时至今日，宏观经济信息质量尚未被纳入国民经济核算体系，导致全社会对宏观经济信息的质量缺乏准确、客观的认识，更缺乏一个类似GDP、CPI那样一目了然地反映宏观经济信息质量的专门指数。在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的新时代，增加对宏观经济信息自身质量的核算，定期发布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Macro-Economic information Quality Index, MEIQI），不仅是完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的必然选择，更是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提升国家治理水平的重大举措，应加快推进。

在我国，宏观经济信息的生产主要依赖于统计部门的国民经济核算。为了提高宏观经济信息质量，国家统计局等发布了《中国国民经济核算体系（2002）》。2004年起，国家统计局采取了包括建立地区GDP联审制度、在主要专业领域实行统计数据下管一级等多种举措。自联合国发布《国民账户体系2008》以来，国家统计局对《中国国民经济核算体系（2002）》进行了系统的修订，于2017年7月正式发布《中国国民经济核算体系（2016）》。与之同时，2017年6月26日召开的中央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三十六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全国和地方资产负债表编制工作方案》和《地区生产总值统一核算改革方案》，并将试点后正式实施。在国民经济核算体系的运行中，会计信息发挥着重要的支撑和纽带作用。会计信息形成并作用于社会经济的每一个细胞,是资本市场资源配置和宏观经济调控的基础，也是国民经济核算数据的重要信息来源。会计信息质量的高低直接关系着国民经济核算和宏观经济信息的质量，对维持社会经济秩序、保障社会公平正义、推动国家治理都具有重要的支撑作用。为提高会计信息质量，我国先后几次修订《会计法》。自1999年开始，作为会计工作主管部门，财政部开始实施会计信息质量检查，每年发布会计信息质量检查公告，并从2005年开始组织各省级地方财政厅（局）一同开展会计信息质量检查。2009年以前，每年发布一篇会计信息质量检查公告。自2010年起，财政部每年发布三篇检查公告，分别披露财政部直接组织各地专员办检查企业及证券资格会计师事务所情况、地方财政部门就地检查企事业单位及非证券资格会计师事务所情况、财政部直接组织各地专员办检查金融企业情况。

毋容置疑，上述举措对提高宏观经济信息质量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是，与宏观经济信息的重要地位和社会影响的广泛程度相比，这些举措所产生的威慑力和影响力还远远不够。值得特别关注的是，虽然国民经济核算体系几经变革，国民经济核算体系核算的内容日益丰富，越来越多的反映国民经济发展质量的指标被纳入核算体系，但到目前为止，宏观经济信息自身质量的核算尚属空白，导致全社会对宏观经济信息的质量仍然缺乏准确、客观的认识，有必要对此进行深入研究和探讨。

与宏观经济信息质量的核算基本处于空白状态一样，虽然信息（数据）质量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研究领域，并已有极其丰富的研究成果，但是关于宏观经济信息质量的研究却十分少见。莫祖英等（2015）从政府公开的信息质量和政府信息的公开质量两个方面对政府公开信息质量进行了界定。李宝瑜、刘洋（2015）依据国民经济核算的平衡原则，构建了一套用于国民经济核算数据平衡性检验的公式，并用这套公式对 2010年《中国统计年鉴》公布的主要数据测算了若干指标的不平衡程度和综合偏离率。白清礼（2016）则构建了信息本体质量、信息集成质量、信息效用质量和信息服务质量四个维度的政府公开信息的质量评估指标体系。宏观经济信息质量的内涵是什么？其质量评价的维度应包括哪些？目前学术界对此尚未有专门的探讨。

虽然关于宏观经济信息质量研究十分缺乏，但国内外有大量关于会计信息质量的理论研究成果可供借鉴。国外关于会计信息质量研究的经典文献当属美国财务会计准则委员会FASB（1980）发布的SFAC2 “会计信息质量特征”。FASB认为：会计信息质量最重要的特征就是有用性，即对信息使用者的决策有用。会计信息要具备有用性，需要具备的首要质量是相关性和可靠性。其中：相关性质量又是由预测价值、反馈价值和及时性三方面质量组成，可靠性质量则由可稽核性、中立性和如实反映三方面质量组成。在对国家层面的会计信息质量做出评价的研究中，最有影响的当属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2001）发布的“不透明指数”报告，衡量了35个国家（地区）的会计信息透明度。国内对会计信息质量特征的表述早期用的最多的是“真实、完整”，不论是1985年发布的《会计法》还是到该法1999年第二次修改，也都是强调“保证会计资料真实、完整”。1993年与国际惯例接轨的企业会计制度实施特别是2006年开始实施与国际趋同的企业会计准则以来，西方财务会计理论和概念框架等也开始引起国内理论界的重视。不论是规范研究（如葛家澍、陈守德等，2001 ，王竹泉，2008等）还是实证研究（王跃堂、孙铮、陈世敏，2001；李青原，2009）都使用了相关性、可靠性、透明度等作为会计信息质量的特征。

笔者认为，从根本上来说，宏观经济信息的质量包括宏观经济信息反映客观经济事物的质量和满足用户主观需求的质量两大方面。因此，可靠性和适用性应作为宏观经济信息质量评价的核心维度。

可靠性是指宏观经济信息反映客观经济事物的程度，可从真实性、准确性、完整性三个方面进行评价。（1）真实性。宏观经济信息必须有客观存在的经济事物相对应，不是主观虚构。（2）准确性。有两层含义，一是宏观经济信息的指标要与所反映的经济事物相一致，二是宏观经济信息的数据值要与真实值相吻合。据中国企业营运资金管理研究中心统计，由于资产、资金、资本概念的混淆，2016年年末非金融类上市公司资产总额为471 117亿元，而同期投资者投入的资本总额仅为323 608亿元，这意味着如果以总资产代替总资金，则非金融类上市公司的资金总额被高估了45.58%，与之相对应，以资产口径计算的投资回报率仅为5.04%，而以资金口径计算的投资回报率为7.31%，由于资产总额对资金总额的高估，导致投资回报率被低估了31.05%。（3）完整性。完整性要求宏观经济信息能够全面涵盖所反映的经济事物，没有遗漏和缺失。

适用性是指宏观经济信息满足用户主观需求的程度，可从相关性、一致性、及时性三个方面进行评价。（1）相关性。宏观经济信息要与用户的决策需求相关，这是宏观经济信息价值的核心所在。（2）一致性。不同来源获得的相同经济信息应该保持一致。由于许多宏观经济信息可能同时涉及到若干个部门，因此，不同部门所发布的该类经济信息的一致性就尤为重要。（3）及时性。如果所提供的经济信息时过境迁，则相关、一致的信息的适用性价值也会大大降低，因此，及时性也是衡量宏观经济信息适用性质量的一个重要指标。

在两大维度（可靠性、适用性）和六大质量特征的框架下，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的构建可按如下思路加以构建：（1）以宏观经济信息整体质量评价为重心。发布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的目的是为了引导全社会将注意力真正转向发展质量和效益，其重心是宏观经济信息的整体质量，而不是每一项（或类）宏观经济信息的质量。因此，没有必要为了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的构建而再另起炉灶，专门建立一套宏观经济信息质量的核算体系。（2）可靠性质量评价以定期进行的宏观经济信息的平衡性检验为核心。在此基础上，通过对中观（行业）、微观（单位）层面经济信息可靠性的抽样调查，对宏观经济信息的可靠性质量做出辅助评价和修正。（3）适用性质量评价以定期对不同政府部门提供的宏观经济信息之间的吻合度分析为基础。在此基础上，辅以对政府部门、投资者和社会公众等的需求满意度的调查，对宏观经济信息的适用性质量做出辅助评价和修正。

客观来看，宏观经济信息并非微观经济信息的简单加总。我国作为世界上人口最多、法人单位数量最多（截至2016年年末，我国法人单位总数达到1 819万个）的国家，社会经济活动无疑更是规模庞大和错综复杂，这就意味着我国的国民经济核算提供同等质量的宏观经济信息的难度会更大。因此，如何处理好宏观经济信息质量与中观（行业、地区）、微观经济信息质量的有机衔接是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构建的关键所在。

从微观（法人主体）层面来看，可按前述的两大维度、六大质量特征构建指标体系，对会计、统计、业务核算等提供的微观经济信息的自身质量及其利用质量进行评价。但该维度的评价无需全面进行，可通过国家统计部门、财政部门等的抽查来完成。

从微观（法人主体）层面经济信息质量到中观（行业、地区）层面的会计信息质量，必须充分考虑各个法人主体的重要性差异。在中观（行业、地区）层面的经济信息自身质量方面，对于国家统计、财政部门抽查的行业或地区，则以对该行业经济信息质量检查的结果计算调整系数进行调整，而对于检查未涉及到的行业或地区则按所有已检查行业或地区的加权平均的调整系数进行调整；在行业或地区的经济信息利用质量调整系数方面，则根据行业或地区汇总的经济信息与国民经济核算中该行业或地区相关信息的吻合度（即行业或地区层面国民经济核算的平衡性检验）确定中观层面（行业、地区）的经济信息利用质量的调整系数。 

从中观（行业、地区）层面经济信息质量到国家层面的宏观经济信息质量，也不是一个简单的累加过程，也必须充分考虑各个行业、地区的重要性差异。其原理与从微观经济信息质量评价到中观经济信息质量评价相同。

只有按照上述思路进行设计和构建，才可能使所构建的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实现对宏观经济信息自身质量与宏观经济信息利用质量的兼顾，并使宏观经济信息质量评价与中观、微观经济信息质量成为一个有机统一的整体。

1.有助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不断完善

十九大报告明确，全面深化改革总目标是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核心是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同时要更好发挥政府作用。不管是要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还是要更好地发挥政府的作用，可靠、适用的宏观经济信息都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因此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的构建对于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不断完善具有重要战略意义。

2.有助于强化政府监管体系

政府代表社会公众的利益，有权对全社会每一成员的经济活动进行监管。如前所述，我国不仅是第一人口大国，而且法人单位数量也是全球最多，超过了1 800万家。建立以国家统计、财政等政府部门为主体、构建微观、中观、宏观有机衔接的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有助于直观、量化呈现微观个体、中观（行业、地区）乃至整个国家的经济信息质量，并根据评价结果有针对性、指向性对社会成员单位或行业、地区实施重点监管，从而充分发挥经济信息对维持社会经济的秩序、保障社会公平正义乃至廉政建设和法治建设的监管功能，进一步强化政府监管体系。

3.有助于促进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和社会诚信体系的建设

经济信息形成并作用于社会经济的每一个细胞, 是资本市场资源配置和宏观经济调控的基础。经济信息具有定价和治理作用，是保护投资者利益的信息基础。投资者根据经济信息评估企业价值、作出投资决策、实现资源的有效合理配置，进而影响整个资本市场资源配置。构建合理、有效的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对提高投资者对经济信息的鉴别能力和利用效果有着重要作用，在降低委托代理成本、减少由于错误的定价和决策带来的损失、抑制企业的非效率投资等方面将发挥积极作用。

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还有助于引起全社会关注，有利于诚信文化建设，增强宏观经济信息的透明度和可信度，增进商业往来和经济交流，维护正常经济秩序，从而有效遏制经济信息造假和舞弊，并对其他经济违法行为和腐败行为形成强有力的约束，提升国家治理水平。

4.有助于完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为全球治理提供中国智慧

国民经济核算综合应用统计核算、会计核算、业务核算，从实物资产、金融资产、物质产品和劳务等各个角度，以各种流量和存量的形式，对能反映整个国民经济状况的各种重要指标及其组成部分作系统的测定。国民经济核算所提供的各种指标是研究一国（或地区）经济现实和历史发展的重要依据，也是进行经济预测、编制计划和制定政策的基本依据。宏观经济信息质量指数的构建不仅是对我国宏观经济信息质量现状的反映，而且作为对国民经济核算质量的校验，也可以弥补国民经济核算理论体系的缺憾，填补该领域国内外空白，为全球治理贡献中国智慧。